天亮以前 - 骸云骸 [2013年69贺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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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itle:天亮以前

Author:既望

Picture:阿澜/丽总

CP:骸云骸[子骸]

Supplement:清水,架空,压抑治愈风大概,OE

BGM:流光-Rurutia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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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深夜11点到凌晨6点,谢谢你给我的一夜旅程。

 

  

11:00PM

被叫做六道骸的那个孩子坐在云雀恭弥的车里,而云雀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。但是,没错,是他把这个孩子塞进了副驾驶座。

孩子穿着质地粗糙、勉强还能称为白色的睡衣,脸上糊着的灰尘并不比衣服上的少。但他笑着,借着月光能看清他发亮的异色双眼。云雀闻到了不淡不浓的血腥味。

他转头看向前方,肮脏的挡风玻璃在夜晚看起来也没有那么糟糕,反而给人一种奇怪的安心感。车外的嘈杂渐渐散去,火灾后的焦糊味钻入了鼻孔,而车内的沉默还在继续。 

 

云雀恭弥皱着眉,似乎在努力思索,但实际上他不太能理解自己的做法和现在的状况。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。

六道骸一直平静地看着他,仰视的角度像是在进行着某种祈祷仪式,然而他们两都很清楚,云雀现在的状态和邋遢的流浪汉没什么分别:被刮破的衬衫,堵在口鼻里的烟灰,被烧焦的一小撮头发。唯一还看得过去的只剩下那对凌厉的眼睛。

黑夜里、月光下发亮的眼睛。

  

“先生。”六道骸叫了叫他,“你要带我去哪?”

“不知道。”云雀给了最直接的回答。

“那么,我们现在从哪走?”孩子对于云雀的回答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,毫不犹豫就接受下来。“我听柏森修女说,左边是城镇,右边是乡下。我哪边都没去过。”

云雀不禁侧头看了看六道骸。孩子平缓的语气配着平静的表情,无声地笑着看向前方的岔路口,根本没有丝毫期待。

“去哪都好。”云雀说道,但更像是在喃喃自语。 

 

 

11:42PM

云雀弯腰捞起手机,吵闹了许久的方形物件终于安静下来。他用暗哑的声音接通电话,“云雀恭弥。”

他并没有在意对方在说什么,在聒噪的抱怨和询问中,只是读出了孩子的口型:“他死了。”

说完他立马挂了电话,仿佛亟不可待地把手机丢进了风声中。他烦躁起来。恍惚中他身边的那个孩子好像真的变成了一具还有呼吸的尸体,而知道这件事的所有人都笑着承认了这个荒诞的事实。

 

破烂的车子在石子路上颠簸,随着车速越来越快,它响得也越来越令人心惊,然而司机和乘客都恍然不觉。

眼看车子就要栽进湖里,云雀狠狠踩下了刹车。车轮发出了仿佛濒死的尖叫,刺耳的声音仿佛穿透了六道骸的耳膜,他的额头撞上了前面坚硬的玻璃。他流下泪来。

云雀伏在方向盘上剧烈地喘着气,隔着单薄衣服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的脊柱在拼命地上下起伏。六道骸想起了那条曾被他紧紧攥在手里的活鱼。他怎么也止不住眼泪,只好微笑起来。

  

“云雀先生。”六道骸把右手放进云雀柔软的黑发中,云雀突然全身僵住。“现在,现在你想做什么?”

又是沉默。片刻,云雀直起身来,六道骸看见他干涩的眼眶。

他下车从后备箱里翻出一个布包,又走到前面拉开六道骸左边的车门。“下车。”

六道骸往外面挪了挪,面对着云雀,露出了那两道被泪水冲刷开的痕迹,以及下面洁白的皮肤。 

 

云雀突然伸手抱起了孩子,孩子赶忙环住了他。

如果寒冷也会有温暖,云雀想着。

  

 

00:32AM

湖边的柳树上蝉还在鸣叫,月下的水面泛着粼粼的光。

云雀用湿润的布擦拭着孩子的脸颊,动作既不轻柔也不粗鲁,面对孩子的笑脸,他面部却没有什么表情。他从包里拿出备用的衬衫给孩子换上。孩子红着眼眶看着他,一直带着如面具般的笑。

——的确是个不讨人喜欢的漂亮孩子。

 

六道骸慢慢站起来看向远处,衣服太大,下摆遮住了腿上缠着的绷带。

“这就是玛丽娜修女说过的‘艾森湖’对吧?”孩子眨了眨眼睛,“云雀先生也是第一次来这儿?”

云雀摇摇头。他并非第一次来这个地方,但这次的来访不是刻意为之,而是无意识、习惯性的选择。他低眼开始清理自己,不再说话。

“啊……这儿的确是个能让人平静下来的地方呢。”六道骸轻轻说着,重新在云雀身边坐下。

 

“云雀先生为什么会带我出来?”六道骸用天真愉快的语气问道,就像在问为什么突然要出来郊游,但时间人物都不太对一样。

“你希望我把你带回警局?”云雀反问道,僵硬的语气就像在和谁闹别扭,六道骸笑出声来。

“我是无所谓啦,事情做了就做了。”孩子顿了顿,“云雀先生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?”

云雀没有回答。他闻到了夜间露水和青草的味道。

  

“你到底在烦恼些什么呢?现在觉得我麻烦的话,随便把我丢在哪就好了,反正我这是第一次走出那家孤儿院,不可能找到你。”

“我还以为你什么都清楚。”云雀换上干净的衬衫,掏出香烟。“如果当时觉得你会变得麻烦,我就不会带着一个纵火犯出来了。”

“是吗?可是云雀先生,”六道骸跪坐在地上,看着云雀,“你明明连当时为什么带我出来都忘了不是吗?”

“……”云雀和六道骸对视着,说不出话。 

 

孩子环住云雀的脖子,凑近脸来吻了吻云雀的嘴角。似乎是湖水一样的清新触感。

“云雀先生要不要听听我那‘荒诞’的故事?” 

 

 

1:08AM

“我的父母,现在应该还在某个康复中心。”六道骸望着车子前方不断移动的风景,笑着,“姑父姑母坚持说他们精神不好——我不太知道他们说的精神不好是什么意思——我从那时起就没再见过他们。

“我和姑父一家大概生活了一年——他家有个很大的农场——最后因为‘再也无法容忍’我的行为把我送进了孤儿院。我到现在还是不明白,我做的一切不都应该是为他们好吗?比如姑母生病那次,我把鸡圈里的鸡蛋全都打碎,倒在了姑母的身上,却引起了姑母的尖叫。云雀先生,我记得很清楚,母亲在我生病的时候,就是这么做的。”

孩子突然用严肃的表情看向云雀,但又并不期待得到肯定回答一样很快收回了目光,又笑了起来。 

 

“让姑父把我‘赶出来’的事,是我把鱼塘里的水全部放走。我啊,真的不明白,鱼难道不需要呼吸吗?没有再见过比鱼更奇怪的东西了……我记得当时的场景,很多很多鱼,在池塘里跳跃,我想,其实它们很快乐吧?然后它们安静下来,像是累了一样睡着了。

“在第一家孤儿院我呆的时间似乎也不长,记不清是因为什么事了,他们把我送进了医院,后来也去了康复中心,但我没有见到我的父母。其实我并不怎么想他们呢。

“没过多久我又被送回了孤儿院。结果当我为了给猫治病而把它活埋了之后,他们就像是受了什么刺激,连夜把我送到了另一个孤儿院。接下来的经历都差不多是这样,云雀先生还要听吗?” 

 

六道骸用双手撑着脸,笑得狡黠。

 

  

3:16AM

车子在24H便利店门口停下,六道骸开门跳了下去,落地的时候腿不自然地弯了一下。

他跑进便利店,拿了些食物和水。睡眼朦胧的店员根本没有注意到眼前的孩子还赤着脚,不正常地走着。云雀也走了进来,付了钱。

孩子跟着云雀回到车里,在上车之前他四处看了看,只觉得没什么特别。于是他专心看向前面的人。

  

六道骸拧开瓶盖喝了一小口水,“我其实不怎么饿呐,只是觉得这样做了,这次旅途才完整吧?”

他歪头看看云雀,希望对方能说点什么。 

 

云雀拿起另一瓶水。“这次你为什么要纵火?因为有人拿刀伤了你?”

六道骸摇了摇头,“不是因为这个。虽然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一靠近他他就拿刀向我刺来,我不过是想帮他的伤口涂上胶水而已。”

云雀没有说话,仰头喝了口水。

“我总觉得周围的人身上都包着一层很厚的壳,让人觉得总是无法触碰到真实的东西,唔,真实的。”六道骸蜷起身体,“所以我想,只要把那层壳烧了就好了吧?那层壳不存在了的话,人们就能好好交流了也说不定……是这样的。”

  

“那你为什么要留在火灾现场?”云雀看着孩子,始终没办法想起当初奋不顾身带他逃出来的理由。

“因为,听说我的身上也被什么覆盖着吧……”他抬起双手,借着月光睁大了眼睛使劲望。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过分细长的手指,此时就像是森白的鱼脊骨指向了漆黑的天空。

绝望瞬间铺天盖地。

 

 云雀很想拉回孩子的手,但他没有。他发动汽车。

六道骸也在这时收回了手,表情依旧平静,他说:“不知道为什么,我希望云雀先生不要和他们一样指责我的笑。这是我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愿望。至于为什么……那大概不重要。”

“……我并不喜欢你的笑。”

“那至少请你不要讨厌。因为这是我最真实的部分了。”孩子说着在面部胡乱比划了一下,“我知道,就算我的躯体变成灰烬,也一定有人记得这个笑容。因为它是我最真实的部分了。”

  

云雀把手指放在孩子的脸上,微微扬了扬头。似乎这样做能驱散一些虚幻感。

“想好去哪了吗,云雀先生?”六道骸戳着手里的面包,“如果没有,向前开就好了。这也是真实的。”

  

 

4:02AM

六道骸没有一点睡意。他让云雀关了车窗,减弱了风声。

“也许,我只是说‘也许’,云雀先生可以说说自己的事情。” 

 

“我的事情没什么特别。”

云雀注意到渐渐湿润的空气,意识到大雨将至。

“我不这么认为。”孩子很快反驳,“你可以平静一点。”

“我现在很平静。”

“我的意思是,你可以一直很平静。”

“……你想说什么?”云雀睨了睨右边的孩子。

  

“仅仅是想问你,就算忘记了最初的理由,以后发生的事就都是虚幻的吗?”六道骸抓住了云雀的手,冷冷的温度通过皮肤组织传了过来。

“……放手。”云雀攥紧了方向盘。

六道骸听话地收回了手,但那份冰冷的触感依旧停留在云雀小臂上并不断传向他的四肢百骸。

他几乎要发起抖来。

  

而孩子在这时开口:“我说的啊,云雀先生可以平静一点。你看,我就在这。是你一直带着我在今夜前行,而我并不在乎你这么做的理由,就像你并不在乎我那被他们厌弃的‘想法’。

“非自主性遗忘症和轻微狂躁症是不是?后者是前者引起的吧……这些我还是知道的,在医院听到过,虽然不是很理解,但我想就是你这样的表现吧。

“唔,可能你不怎么相信我,但我觉得这些完全不应称为‘病’啊。”

  

孩子说的话让云雀发愣。他从没和其他人说过这些,但当孩子用不解又了然的无谓口气说出来的时候,他突然意识到强迫自己的可笑。可他并没有感到烦躁,甚至没有生气。

这很奇怪。云雀皱了皱眉。就像他在等着谁说出来一样。

说,即使不记得自己这么做的理由,周围的一切也都存在着;说,理由有什么重要,关键的是现在自己想做什么。

六道骸一直在说,可云雀不知道他会说,从不知道。 

 

云雀呼出一口气。他觉得自己就像被从水里捞起的鱼,重新获得了呼吸的权力。

这多可笑,但没人想笑—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,连最基本的权力也要别人来赋予?是不是这样——明明是自己带着厚重的壳,却因为别人也带着同样的东西就安心地认为自己是对的?当全身柔软的“异类”出现时,他们就拼命想着往他的身上加上些什么,即使对方遍体鳞伤也毫不在意?

没有壳的似乎不是六道骸一个人。云雀想。他似乎能够明白六道骸的想法了。

 

“下雨了。我能打开窗子吗?”孩子笑着。

  

 

5:14AM

暴雨渐渐有停下的意思,越过广阔的田野他们能看到准备撕开夜幕的光亮,很长很长的一条白色,让人不禁亮了眼睛。

车内是一片阴郁的灰白,但令人感到的却是天之将明的欣喜。他们没再说话,呼吸着雨后清晨的湿润空气,六道骸用长出一节的袖口擦了擦被雨水打湿的脸。

    

 “到下一个城镇的时候,天就完全亮了吧?那时就把我留在那吧。”六道骸揉了揉被冻得有些冷的脸,显得很高兴。

好像这并不意味着旅途的结束而是开始。

  

“你打算怎么办?”云雀问道。说到底,对方也只是个十多岁的孩子,怎么可能把他一个人留在完全陌生的地方。
    “云雀先生忘了吗?对我来说哪里都是一样的。”所以不用担心。“也许我能在天黑以前找到一家孤儿院,或者贫民区之类的地方。”

“……你为什么执意要回去那样的地方?”

“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吧。”六道骸看着云雀笑,“或者云雀先生愿意收留我?晚上冷了的话,我会用胶带把云雀先生裹起来,这样就不冷了。”

孩子用认真的语气说着,云雀默然。 

 

于是六道骸又笑出声来,“我是开玩笑的啊。不过,当是我最后一个请求吧。”

“什么?”

“最后再说。”孩子学着云雀的样子碰了碰他的脸颊。“首先要谢谢你,给我这一夜旅途。从来没有人和我这么呆过一整夜呢,我很开兴。云雀先生,你很温暖。

“到现在我还不明白,云雀先生为什么和他们都不一样,嗯……和我也不一样。”

  

天生就没有壳的人啊,是不是一定要承受外界给予的刺痛呢?

就算心脏已经麻木,但是,你看,天亮了。

  

 

6:00AM

孩子在阳光下踩着地面的积水跳开,绷带上的血迹已经变得发黑。

他回过身来说:“云雀先生,如果我们还能再见,请再给我一夜旅途。或者,一生。”

他笑着转身,异色的眼睛里只留下了对方的残影。

如果他一生只能有一次请求,那么,就是这个了吧。他笑着,摇晃着离开,一身洁白,如同一根笔直的鱼骨。 

 

云雀望了望被六道骸加满了水的油箱,也转身走远。

没关系了,就算他现在还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初要带他出来。

  

 

天亮以前

FIN.

  

 

FT:

我写的这是什么鬼……[眼神死

毫无疑问是看不懂的节奏[。

至于后续,如果我能重修这篇我就会写后续吧大概☆[揍

 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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